隐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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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叫高尚,她叫平凡。

    十年前,即94年国、地税分家时,她去了地税,他留在了国税。但他们的爱情并没有因为工作的变化而出现意外,就在那一年的金秋时节,两个人手挽着手幸福地踏进了婚姻的殿堂,终于让这份爱收获了沉甸甸的果实。

    那一年,他31岁。算是晚婚。因为从部队回地方时他就已经29岁了。当时,身为营级干部的他,转业进入税务局后直接担任了副科级干部。

    转眼,他们彼此在各自的单位、各自的岗位上默默地工作了十年。在他来不及回想十年工作和生活的得失时,生命之舟已将他悄然载入了不惑之年。

    有一天,他照镜子端详自己的脸。第一次对飞速流淌的时光生出深深的恐惧。那些年轻时的帅气不知何时被岁月偷了去,只有额头上渐渐突起的皱纹日复一日地增添着沧桑。

    那天,局里召开了中层干部竞争上岗动员大会。人事部门领导在大会上慷慨激昂地宣读竞选方案,普通干部获得与现职中层干部平等的竞争条件,但所有参选人员必须经过综合考试、演讲答辩、民主评议、党组考核四道程序,最后按各段成绩汇总后的综合成绩优中选优。

    一时间,破天荒的竞争机制在二百来人的大机关里引起了轩然大波。

    “高尚,好好准备。你要是选不上,可真是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啊!”那天下班时,同事开着玩笑鼓励他。

    一个月后的一天傍晚,高尚站在单位门口,眯起眼睛盯着浸在酡色夕光里的公告栏。前前后后,左左右右,怎么看都觉得名单上面自己的名字最醒目,脸上不觉露出欣慰与满足的笑容。

    第二天,当他兴高采烈地到新岗位任职时,不经意间听到一些同事私下里神秘兮兮地议论着什么,有的人还一边议论一边深深叹息,脸上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遗憾表情。他悄悄凑到近前,仔细听了起来。

    下午,有人看到他神情严肃地走进局长室。一个多小时后,紧闭着的门开了,他又带着一脸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走出来。大家满腹狐疑地猜想着,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和局长秘谈了些什么。

    这天下班后,他早早地回到家,亲自为妻儿烧了一桌可口的饭菜。对他出人意料的举动,妻颇感意外。

    “新官上任第一天,遇到什么开心事了,这么高兴?”她问。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他憨笑着答道,低下头去大口大口吞饭。

    “以后唉!以后,我每月都可能有几天要加班,到时候你要是能天天这么早回家就好啦!”妻忽然变得吞吐起来。

    “没问题!”他依旧笑答。

    她抬起头惊讶地看了看他,本以为他会说以后要忙之类的话。

    这顿饭,两个人表面上似乎吃得很开心,其实彼此揣着各自的心事,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随后的几天里,他果真回来得很早。倒是她,有一两天都没有正点回家。

    一天晚上,他在书房里看报,忽然看到一条本市地税局关于加强办税大厅服务的报道,文中尤其对该局新推出的上门服务、促膝服务和延时服务给予了充分的赞誉,但吸引他的不仅仅是这些,而是附图上那个正在为纳税人服务的女同志,那侧影怎么看都让他觉得异常熟悉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,无意中看到本地电视台正在播放国税部门人事制度改革的专题新闻,随着一幅幅工作画面的闪动,她听到女播音员字正腔圆地解说道:“此次竞争上岗是我市国税系统在人事制度改革方面取得的重大突破,它将使国税部门建立起‘能者上、平者让、庸者下’的良好用人机制,为各项税收事业全面健康发展奠定坚实的人才基础。”

    就在她想叫他进屋一起看时,忽听解说员又说道:“在此次改革中,市国税局不仅有一批优秀的年轻干部脱颖而出,而且原中层队伍中也涌现出一位顾全大局、甘于奉献的老同志,他——就是高尚”听到这,她的嘴立时惊讶地张成了o字状。

    原来,那天上午,高尚听同事们议论的是关于周强落选的事。

    这周强不是别人,刚好是竞选前与自己搭班子的征管科副科长。在“科技加管理”的征管信息化建设道路上,周强可以说是一往无前的开拓者,吃苦耐劳的奉献者。为全局顺利推广金税工程、ctais和多元化申报等工作立下了汗马功劳。

    在群众眼中,他要才华有才华,要能力有能力,的确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复合型人才。

    只可惜风云难测,世事无常。这次竞选,由于笔试发挥得不是很好,他最后仅以一分之差落选。也因此引发了干部们为之遗憾不已的议论。

    高尚正是听到这些议论,前思后想了好久,觉得自己除了工作阅历、领导经验比周强略胜一筹外,在专业知识、岗位技能、计算机技术等方面都不及他。他的落选确实有些可惜。因此,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,他终于将自己的职位让给了他。

    这件事,他本来不想瞒着妻子,只是一直不知如何开口,又整日担心她从旁人那听到会更加责怪他。而现在,她从电视里得知这一切,却在他走回客厅时急忙换了频道,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。

    第二天傍晚,他和她吃过晚饭后出去散步。

    她象年轻时那样幸福地挎过他的胳膊,轻声说:“昨天我看了你们单位人事制度改革专题片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”他含含糊糊地应着。

    “前些日子,我们单位人员调整,我主动申请去了大厅。”她接着又说。

    听她这么说,他忽然想起报纸上那个熟悉的侧影,想到她每天辛苦地坐在大厅里,默默无闻地为纳税人服务,内心不觉生出一丝酸涩的感觉。但是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侧过头,微笑地望望她,然后伸开手臂无限怜惜地搂过她瘦削的肩膀。

    她笑了。

    就这样,他们紧紧相依着走在夕阳酡色的余辉里。地面上投下两个长短不一的身影,短的叫平凡,长的叫高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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