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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倘若要我去发行所工作,就是不当这样的先进,甚至不上大学,我也乐意。大院里习惯,顺嘴都管它叫“京所”实在令人仰目的机构!每人一张写字桌,桌上有电话、玻璃板,业务通讯一览表,和精致的文件箱;侧旁是书架,装满主人经办出版社的样书,透着学问。这里也有许多科室,第一、二、三发新科,制票科、结算科;另外有个书目编辑部,业界称叫他“三目报”一科主管教材,二科负责文艺类书籍,三科主抓科技书。出版社出书都要经过这里,先是做出书的广告,也就是简介、出版预期、和估价等等,交给这的“管版人”审核,再拿到三目报润色、编辑,发往书店征订,这是第一步;待全国的订单回来,汇总,预留部分储备,敲定出版数量,方可同意开机印刷;倘若订数达不到开机水平,这本书也许就会死掉,因此,管版人对书的宣传、推广就显得尤为权重,出差的风光非常多,此乃其二;图书装订成册,出版社、印刷厂先是战战兢兢拿着样本来检验——告别、质量、开本,包本数,版权,行里叫“做预告”一切合格,这时京所的主管们才会提起笔来,开据“六联送书单”要你进入交书环节。

    才来时,我好奇这京所到底做什么。李友仁小声对我说:“可别小瞧这单位,权利大的很呢!每本书的出版都要他们做主。不信你看书的版权页,上面必须有“新华书店北京发行所发行”的字样,否则书是不能销售的,这是国家规定的,过去管这叫“统购统销”我们只是管储运,负责把他们征订的书发出去。对了,你要是买书,找我。我跟那里有熟人,买书可以打七五折。都是一块来书店的老人,人家有文化,字写的好就去了京所,不像我大老粗一个。”

    正说着,一个毛料西裤,笼着分头的中年从库里穿行。友仁紧忙招呼:“老郭,死哪儿去了,怎么有日子没见?”那人停住脚步:“友仁呀,我才出差回来。这不,社里出了本教材,担心订数上不来,求我给张喽一下。拿着教委的批文,到南片跑了一趟,要各省的头头出面协调、贯彻,下边都给面子,订数一下子就上来,社里人美得屁颠屁颠。就是南边这天气,实在热死人,在武汉,树底下就像蒸笼!我还有事,去二科,给教委的陈司长选几本书,大家都是朋友礼尚往来不是。赶明聊。”友仁回身冲着我:“胡,你瞧瞧人家,多好的工作,弄个出差旅游不说,还喊累。要是我,巴不得能有这样的机会。在咱单位只有业务科能够赶上他们,也是全国各处的开会。真是人比人得死,货比货得扔!”友仁的羡慕,要我留意这单位的神秘,回家看看自己的藏书,版权页上果然都有“京所”的字样。哦,原来如此!

    这样的位置和环境创造出来的人,看似是与众不同,各个都像国家干部。男士衣冠楚楚,三接头擦得锃亮,手里搂着文件夹,脚步自信、豪迈,举止儒雅、大气。女士则一个赛着一个漂亮;特别是那些个年轻女职员,气质高雅,衣裙时尚,苗条外露,轻盈的步履、脚下的皮鞋发出哒哒的声响,目不旁视。偶然听到她们低语、欢笑,又是那样的温和。这种傲慢的美丽不知要院里多少大哥哥们着迷?

    清早,我在库门的地坑边收集书台。京所的两位小姐拎着暖瓶,锅炉房打水,有说有笑,装卸工二愣子看的双眼发直。同车的哥们冲他喊:“嘿,你丫看什么呢?怎么把别人的货也装到我们车上,还想干不想干了?那妞也是你丫看的?一个出臭汗的装卸工,真是懒蛤蟆想吃天鹅肉,当心看到眼里拔不出来。”愣子就是愣子,回应:“装卸工怎么了,老子就不信邪。孙子,你等着,哥们还非把那双眼皮的妞弄到手不可。”我在一旁好笑,一边把他们腾出的铁台拉回库里,一边在琢磨:也许同车的那哥们说的对。彼此虽在同院工作,却仿佛两个世界的人,人家办公室动脑子,环境整洁,哪儿像我们这些苦力,上班先要换上沾满浆糊的工装,用麻绳子做腰带,臭汗满身,库房里嗓门子大喊都听不见。也许这些女孩的爱,真的不属于我们这些干粗活的男人。

    刘森好管闲事,知道小柳和京所的祁桂琴不错,要给祁桂琴做媒人,托小柳中间撮合。男方是北大的讲师,家庭曾是“右派”女子无人敢接触,小伙自觉没有恋爱的权利,一直耽搁到三十好几。如今父母“平反昭雪”权归旧位,焦急儿子的婚事,赶巧和刘森住在同一条胡同。小柳眼珠子一转,觉得这事可以管,安排俩人北海公园见面。祁桂琴回来,说:“不行,对方身高不优。”小柳再劝:“祁姐,别再挑了,你都三十出头的人,哪有这样好的机会?要我巴不得呢。再说,一米七零可不算矮了。”祁桂琴最终还是没有答应,宣誓非要找个才貌双全的不可,否侧单身一辈子。小柳向刘森汇报完毕,从不讲话的郭连福一旁来气:“这帮京所的老姑娘,眼儿太高,有什么了不起,自以为高贵、有文化。我看就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,要不是共产党给的这份好工作,她们狗屁都不是。挑吧,挑到没人要为止!”

    这是我对京所的最初的映像,心里还是仰目。至于男女之间的事,我仿佛处在朦胧。单位二十七八的老哥还在光棍,何况我,一个不满二十的小屁孩,哪敢?光知道早恋肮脏,极不光彩呦,人民群众把这视为“流氓”但是,对于女孩的爱却像心里埋下的树,在发芽。包装组忽然又来了临时工,有位女孩不怎的闯入我的眼,每天工作再忙,总是不由自主地张望。女孩看似较我年长,身材苗条,雪一样白的圆脸,刘海下一双大眼含着水。也许体质弱的缘故,组长并未安排她配书,而是清理库内的废纸、塑料带,或是在角落里包小邮包。我几次想靠近她,却不敢;有时梦中出现她的影子,梦见我俩一起在公园里散步,在河畔柳树下的长椅上私语,要么跑到街上开心的吸着冰棍。她也常盯着我看,为什么?我心里打鼓。终于她主动向我搭话。那天,我分包经过她的脚下,她正往纸车里倒废纸,悄声把我喊住:“你姓胡吧?”我点点头,停下手中的分包车。她又问“你是临时工转正?”我再次点点头。她毫无停止的意思“你转正的事,我也是听别人讲的,你真棒!我挺羡慕你的。看我,有胃病,没有去插队,找了一份工作没适应下来,一直在家呆着,烦死人;听说这单位好,托传达室的人说清,才进来的。我也想努力,要是像你转正留在这,该多好!”讲完,她继续往车里倒纸。我没有想到,竟然还有人羡慕自己。

    还有一次,也是最后一次。午休,她越过包装场地来找我,说弟弟要上小学,想买本新华字典送给他,问我能不能打折,闪着那双水一样眼睛。我巴不得与她近乎,当即答应。她笑着离开。我忙找友仁帮助购买。友仁打电话回来,说已经联系好,下午要我到对过的七库去找付姐。这京所的付姐我熟,应该叫阿姨的,活波的像个洋娃娃,头上总是别着好看的发卡,听说曾是文工团的演员;不过,我只是陪她打过两次羽毛球,关系没那么亲密。穿着脏兮兮的工装,小心翼翼走进付姐所在的办公室,里面异常安静,每人都在伏案工作。付姐知道来意,抽屉里取出一本崭新的新华字典递给我。我问开票交钱。付姐低声:“不用了,正好社里的样书有富余,索性送给你吧。”我正要感谢,她忙示意我不要声张。出得门,心想,京所还有这样的好处?我仿佛一个胜利者,兴奋把字典交给那女孩,说明情况。她惊喜得蹦起来,不知如何谢我,沉思片刻对我说:“我请你看电影吧,柳堡的故事,好不好?”我怯懦,选择了退却。

    接下来的一段时光,彼此的情感还是朦胧,在这革命的环境里,我偷偷地看她,她也在望着我,也许唯有梦中的相思与欢乐。突然,她消失了,一位四十来岁的女人代替了她的岗位。我侧耳打探她的消息,听“马大姐”散布:“这新来的女工是京所某某人的老婆子,才从纺织厂调过来,说孩子小,要求照顾。这是上边的意思,组长只好把那个女孩辞掉。”我一阵难过,为她,更为我自己,也许这是我们永久的别离?我唤不出女孩的名字,但她那水一样诱人的双眼却留在了我的记忆。同时,我在想:看来在单位里办事有关系真的不同。

    王兵山又来问我,星期天能不能加班,说火车站特意批准我们多发些货;大伙都忙了一个星期,累了,希望多组织些人手,早点完活回家休息,我答应。这次轮到我和科长司祥同车,司机是老干部张志文。清早我来时,司祥早已准备好一车的货,动手装好车,我还是坐在卡车的后屁股上。毕竟是星期天,车站送货的单位稀,卸货容易,不到中午十二点,我们就抢完了三趟活。

    司祥在办公室大口大口吸烟,体乏,没有马上回家吃饭的意思,我只好陪着。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。听说仨科长当中,王兵山资格最老,一把手,大事小事都管着,脾气也最冲,职工和上级皆有些畏惧;司祥业务最精,主抓这方面的工作;马福义大大咧咧,带头出力是把好手。

    看司祥疲惫的样子,我问:“司师傅,我们这样加班,将来总不是个办法?”司祥直起腰,把厚重的眼睛向上推,又点燃一支烟,对着我:“胡,我就喜欢你这好琢磨的样子,今儿师傅有空跟你唠叨唠叨。凡事都讲个主要矛盾不是?咱单位看似大大小小问题不少,可仔细看主要只有两个,一是收,一是运。收书自然需要场地,眼下这些库房根本满足不了北京二三百家出版社的供货,我们曾多次反映。总店、国家出版总局都知道,总体的方案是:大柳树的宿舍楼已经建成,拿出两个单元给总店,其余分给老职工居住。北京发行所的规划已经成型,在西直门54号院建十五层的高楼,和餐厅、招待所、宿舍楼等配套设施;竣工后,京所、党政工团,人事、行政一块搬过去,还要购买大型计算机处理数据,把这院子全部让给我们。即使这样,预测场地还是不够。公司的打算是:在后面建两万平米的大库,只是基建审批太慢,这不,总店一把手王景又以私交的名义委托胡耀邦,申诉文化事业的重要,胡耀邦的批文已经下来。另外,我们还有更大规划,一会我跟你讲。回过头来再说这运。我们国家铁路基础薄,百分之七十的书店不通铁路,要经公路、水路,甚至人拉肩扛转运才行。建国以来我们在全国创建了254家中转站,3000余家书店,形成发、转、收遍布全国的图书运输网络。我们和上海发行所共同负责管理这个网,定规则、搞评比、审费用等等,这里核心的内容也是运输及时。好在我们发教材,课前到书是国策,铁道部也要给我们几分面子。如今改革开放,货运矛盾突出,我们也要主动配合铁路部门才行,适应形势变化,采取零担、整车、集装箱、快件、航空多种运输方式。书收在库里发不出去也是白搭,因此我们强调“运输是核心”这一点各方已经达成共识。进一步的考虑,就是我才和你说的更大规划,我们要在广站边的马连道村购买土地,建设现代化的储运中心。过去我们把单位建在这,离新华印刷厂近,对方送书方便,如今我们也要自己打算,把公司搬到马连道,守着铁路货站,一则节省市内运输成本,二来发货及时。出版局的意思是要建就建最好,学习先进,可能的话,还要到英、法、美,日去考察。现在已经有人在和村里接触,以中央机关的名义,买地不是问题,关键哪里的农民如何安置?”

    司祥这才停顿下来,再次点燃一支天坛牌的黑烟。我不禁要问:“司师傅,这多的规划需要很多钱吧?”他猛吸了两口,接着说:“钱不是问题。你想,我们年发货十亿,收益是总码洋的百分之七,京所占三,我们得四,一年下来少说也得三千万吧,况且,公司这些年根本没有大的花销,积累多得很!这些终归是规划,眼下我们还是把手头的活干好。有人发牢骚,喊累,我就不赞同,我们刚进书店的那会,用草席子包书,推着马车车站送货,那才叫难,如今科里卡车十好几部,明年计划再添几辆新的。凡是要看远点,不是吗。”见王兵山进来,司祥这才打住。“怎么还不回家休息?”王兵山问。司祥打趣:“不行,我得把烟吸够,省的回家挨老婆子骂。你不是也这德行,躲在外面偷酒吃。”哈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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