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.母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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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盏油灯昏晦,点在木台上,有限的光芒,只勉强照到犬子的脸庞。犬子眉头皱起,陷入昏迷之中。刘母坐在榻旁,握着犬子的手,静默无声。

    屋内的孩子们,无论是庄兰或者阿平都安静不语,他们年纪不大,不懂得犬子病情有多严重,然而大人的情绪,将他们影响。

    “阿平,你带阿兰回去。”

    庄扬小声和弟妹说话,两人都还小,不想让他们见到这样不幸的事情。

    “兄长,我不出声。”

    庄兰扯动庄扬的袖子,轻声恳求着。

    “那都随兄长到屋外来。”

    庄扬牵住庄兰的手,阿平也默默走上前,抓住庄扬的手。庄扬想他们平日是玩伴,若是犬子有什么不测,对他们都是很大伤害。

    三人出屋外,将刘母和犬子留在屋里头。

    院中圆月皎白,反倒要比点灯的屋内还明亮些,月光照出孤零的石桥,和石桥旁阴暗的乡道。

    易叟的马车还没回来,等得人心焦。

    庄扬在院中踱步,犬子沾血的苍白脸庞呈现在他眼前,他实在觉得可怜。何况那一声“兄长”,唤得人心酸。正因他独子,且无父亲和可以为他出头的长辈,收赋的士兵才欺他们孤儿寡母。人出生不可选,舍身处境去想,若是今日被打、且昏厥的是阿平,庄扬该是何等的焦虑和痛心,由此庄扬晓得刘母的心情。

    阿平坐在门槛上托腮看兄长在院中踱步,庄兰坐不住,走过木桥,朝路口张望。

    等候让人不耐烦,庄扬算着来回县城的路程,觉得恐怕易叟前去,并未能立即找到袁医,给耽误了。

    “兄长,有灯。”

    庄兰突然于木桥上喊叫,她矮矮的身影在月光下蹦跳。

    庄扬朝木桥赶来,此时他已听到车马声,他加快脚步,渡过桥,来到对岸。前方一盏灯火在夜幕中晃动,随着车马声越发响亮,那盏灯也越来越近。

    终于,马车停在庄扬跟前,从马车上下来一位提医箱的中年男子,正是袁医。

    “袁医,这边请。”

    庄扬在前领路,袁医师跟随在后头。

    “前些日子来,这岸边记得尚无人家,可是多大的孩子受伤昏厥呢?”

    “比阿平稍大,被收赋的士兵打伤,昏迷到此时都未醒来,有一个多时辰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伤了头部?”

    “是的,脑后有肿伤,未见血。”

    庄扬简略描述情况,此时两人已来到犬子寝室。袁医师放下医箱,立即去察看犬子,为犬子把脉。

    “阿兰,你去家里,取来蜡烛。”

    庄扬见寝室昏暗,差遣庄兰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庄兰赶紧奔跑出院,前去取蜡烛。庄家点油灯也点蜡烛,蜡烛价贵,唯有夜晚庄扬读书或阿平写课业时才使用。

    袁医静心听脉,刘母在旁侧立,目不转睛看着医师脸上的神情,害怕医师露出无奈的表情。哪怕如此焦急,也待袁医师将犬子的手拉回被中,刘母才出声问:“医师,还能醒来吗”袁医点点头,回头询问刘母犬子昏迷时的情景,及遭遇到了什么样的殴打。看到袁医点点头,刘母泪水方才滑落,她抬袖拭泪,冷静陈述,条理清晰。

    庄扬在旁听着,惊叹于这妇人的坚强与理智。

    “兄长,蜡烛来了。”

    庄兰端着一个烛台,手里捏着根蜡烛,她跑得气喘吁吁。庄扬接过,将蜡烛点燃,屋内顿时光亮。

    袁医打开医箱,取出存放金针的针盒,他这是要做针灸。

    “需有人上去将他头抬起。”

    袁医手中的针在烛光下闪耀,看着有些吓人。

    “我来。”

    庄扬点头,脱去鞋子,爬上犬子的窄榻,在刘母帮助下,把犬子半身抬起,庄扬将他搂住。庄扬一手搂住犬子的腰,一手扶住犬子的头,犬子的脸庞贴着庄扬脖子。犬子个头高但瘦,搂抱着犬子的庄扬,也才真正意识到这孩子长得瘦。

    刘母举近烛台照明,袁医施针,一针针缓缓扎入穴位。庄兰不敢看,双手捂住眼睛,阿平倒是瞪大眼看着,那神情十分惊诧。

    榻上的庄扬稳住犬子身子,一动不动坐着,像尊木像,唯恐自己动弹了下,金针便要扎错了穴位。看着医者专注认真的神情,庄扬想医者父母心,袁医在县城有神医之称,犬子有救了。

    待袁医将金针收回,刘母扶着犬子躺好,庄扬这才爬下榻,他双脚、手臂酸麻,缓缓扶榻站起。刘母询问医师犬子的情景,她以为施针后,犬子便会清醒。

    “莫急,明儿会醒来。”

    袁医回复刘母的询问,他慢条斯理地收拾医箱。

    “醒后不可下床,需好好休养。这些草药,早晚一帖,两碗水煎做一碗,不可空腹服用。”

    袁医递给刘母几包草药,刘母接过,只是点头。来竹里前,袁医已知道是伤及头导致的昏迷,所以他携带了治疗的草药过来。

    “还有一盒膏药,给他抹脸上的伤,孩子相貌周正,可不能破相啰。”

    说着,袁医又从医箱里摸出一盒膏药,搁放在榻上。

    刘母千谢万谢,将袁医送出屋子。此时的刘家已翻不出一个子儿,付不起医治的费用。庄扬知晓,他将一小袋钱递予袁医。

    陪伴袁医过桥,袁医询问庄母的情况,庄扬说比先前好些,就是总觉得胸闷。袁医说思郁症难以根除,若是觉胸闷,便到院中走走。庄扬将袁医送上马车,躬身送别,目送马车离去,消失于夜幕。往时袁医来竹里,几乎都是为庄母瞧病,由此和庄扬相熟。

    “庄家二郎,医费是多少?”

    待车马离去,刘母才询问庄扬。

    “无妨,待犬子好了再说。”

    庄扬不觉得刘家母子还得起医治费用,他也没想要他们还。

    “也该有百来钱吧。”

    刘母揣测着,她从未请过医师,可也知道费用不菲。

    “无需。”

    庄扬抬头看苍穹上的月亮,已是深夜,这夜不觉在刘家待了许久,他该回去了。

    “阿兰,阿平,回去睡。”

    庄扬招呼弟妹,两个孩子聚到他身边来。

    “庄家二郎,今日不知该如何感谢你,待犬子醒来,我让他登门拜谢。”

    刘母行礼,庄扬说不必,邻里间相互帮助也是应该。

    月幕下,庄扬带着弟妹过木桥,刘母远远看着,目送他们提着一盏灯笼,三个身影逐渐消失于对岸。夜风寒冷,吹拂刘母衣裳,刘母转身,返回屋中。

    这夜,她守在犬子榻旁,不眠不休,手握住犬子的手掌,低声乞求神明协助,让犬子早些醒来。

    这夜庄扬回屋卧榻,辗转反侧,犬子躺在地上糊着一脸血的样子,仍是挥之不去。庄扬不畏血,只是对于血液,他有不好的记忆。七岁那年,在锦官城见到父亲被杀的情景,他只怕一生都难以忘却。逝者已矣,多想无益,做为生者,他会好好照顾家人。

    庄扬在迷迷糊糊中睡去,这一觉睡得不大踏实。醒来时,见天边晨曦刚绽,拥被想继续睡下,却是怎么也睡不着。从枕边取来一卷竹简,展开,在烛光下读阅。

    “虽不周於今之人兮,原依彭咸之遗则。长太息以掩涕兮,哀民生之多艰……”

    半篇离骚反复读诵,直到窗外渐渐泛白,庄扬熄灭蜡烛,仰躺在榻上。他想天完全亮后,人们都出门了,他再起身,若不这时去拜访犬子家,实在唐突。

    不知道犬子此时清醒与否?也是奇怪,何以如此去在意一位邻家子,大概因他唤了一句:“兄长”,便真得当他弟弟般看待了。

    在床上歇息至楼下院子传来仆人的声响,庄扬起身梳发、编髻,穿戴整齐。庄扬好整洁,他没有贴身的女婢,然而他寝室中收拾得干净,不亚于女子的闺房。

    步下一楼,庄扬见到井边提水的阿荷,他说:“抓一只活鸡,不必宰杀。”阿荷好奇问:“二郎,抓起来不杀吗?”庄扬微笑说:“不杀,要送人。”

    阿荷将水挑进厨房,擦擦手从厨房走出,到柴草间取下一个竹罩子,便到屋后去。

    清早,四周寂静,听得屋后鸡飞啼叫的声音,不会阿荷拎着只鸡过来,是只母鸡。阿荷拿来绳子,将母鸡翅膀扎在一起,这样母鸡不仅不能扑飞,也不好逃脱。

    “兄长,你要去哪里?”

    “去看犬子。”

    庄扬拎起母鸡翅膀,母鸡用力挣扎啼叫,仿佛知晓大难将至。

    “我也要去,兄长,我帮你抓。”

    庄兰从庄扬手上接过母鸡,她一手拎翅膀,一手按在鸡身上,她按得牢,母鸡放弃挣扎,脑袋搭在庄兰手臂,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走吧。”

    庄扬走在前,庄兰紧随其后,朝木桥走去。

    兄妹俩来到犬子家,刘母在厨房忙活,见是庄家二郎过来,出来问候。

    “犬子醒了吗?”

    庄扬行礼,询问。

    “刚醒来,在屋里头。”

    刘母微笑,她显然很高兴。刘母笑容很美,她五官匀称柔美,庄扬这也才意识到,少女时期的刘母,应该是一位大美人。

    “这只鸡,给犬子吃。”

    庄扬话语刚落,庄兰就将母鸡递上。

    “不用,家里有粮。”

    刘母谢绝,她正在厨房为犬子熬粥。

    “我看他失血不少,应当补下身子。若实在介意,往后宽裕时,还我一只鸡便是。”

    庄扬笑语,他知晓刘母的心思。从以往犬子那些我秋时还你的话语,也知晓这对母子颇有骨气,并不随便接受人馈赠。

    “那多谢二郎。”

    刘母接过母鸡,一再道谢。虽然欠下庄家不少债,刘母并不绝望,觉得往后日子长着,攒攒钱总能还上。只要犬子安然无恙便好,只要犬子好好活着,比什么都强。犬子许久没吃过鸡肉,正好给他补补身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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