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姐弟谈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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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和我说说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？”裴夫人一路走，一路问道，正月里家里事情繁忙，铺子里的账务也要她过目，她不过抽空来看看玉娘子，却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，心里自然烦躁。
佩兰姑姑低着头，细想整理一下措辞，如实道来。
“那你是说，那一家人倒是过了个新年，而我们家乖乖就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困在房里，无人管？老爷呢？他去干什么呢？”
“回夫人，老爷照常待在花房里……”
“真是不像话！自己女儿还病得不轻，在床上昏迷不醒，他倒好，躲在花房里做他的痴情男！前些年也是这样？”
“是的。”
“怎么不和我说？”
“老爷叫我们不要向夫人透露。”
“难怪，难怪，我们家娇娇竟然对我说宁愿有个后娘，原来他就是这样待我家娇娇的！”裴夫人话中暗含着火气，“你继续说。”
佩兰道：“自那时起，小主子便夜夜做噩梦，夜间几次被惊醒，我陪夜见过她几次都是吓得脸色惨白，哭着要我抱她才敢睡。之后那几日二夫人带着明娘子来过几次，我还以为她们是个好的，没想到今天明娘子偷了小主子的梳篦还狡辩，非要污蔑小主子，惹得小主子伤心不已，老爷便把她们赶了出去，我一查府上少了不少东西，都在她们的行李里装着。”
“二夫人，是花无绛的妻子？”
佩兰没敢回话，这是主子家的家事，她一个做下人的不好开口。
裴夫人继续道：“看来就是那个小崽子，真后悔当年没弄死他，活到现在反倒祸害自家人，看看这德行，都是跟他那好娘学的……”
见裴夫人气得都要说些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话了，佩兰姑姑立马提醒道，“夫人，书房快到了，”裴夫人这才收住嘴。
门前站着的是花大爷的小厮，正打着瞌睡，一见裴夫人猛然清醒过来，轻敲数下房门，“老爷，裴夫人来了，”手却主动把书房门打开。
书房的上首坐着的正是花大爷，随侍的两个书童站在一旁，书桌前还站着管家春荣，皆是朝裴夫人恭敬行礼。
裴夫人不客气地提着裙摆进了书房，却道，“人都给我出去，我要和老爷单独说话。”
管家与佩兰对视一眼，点了点头出了书房，花大爷原本正听管家说今年一年府上的进账，他看着手上的账本，听出姐姐话语里的隐隐火气，便抬头问道，“大姐怎么来了？”
裴夫人坐在一边的围椅上，端着茶慢慢品着，等随侍的下人们依次出门，方才把茶杯放到桌上，说道，“我怎么来不得了？我若是没有来，怕是小娇娇被那些人欺负死了都不知道，你怎么当得家主？还有玉娘子大年三十正病着，你怎么不去陪陪她，怎么不让她多想，你就是这样对沛然的女儿？”
裴夫人气极了，一顿骂就是劈头盖脸地上来，花大爷正因为早上的事心中有愧，也就没有反驳。
“玉娘子听信周天香那个贱货的话，以为你不喜欢她了，这才急出病来。真不知道她是安得什么心思，才会对一个正处于病中的小姑娘说些这样的话，字字钻心，这不是活活想把我家小娇娇往死路上逼！”
她本来就是个火爆性子，十足像是蜀地喜食的花椒串，而今天这一事便是那一锅滚油，这一锅滚油泼到花椒上，炸得椒籽在锅里乱炸，裴夫人也像是那椒籽一般，一串一串的话直往外蹿，若非顾忌着花大爷的颜面记得压低声音，她还真像极了个炮仗。
花家大爷也知道自家长姐的性子，由着她发泄一通。
“我……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。”
“今天，小娇娇竟然还同我说，害怕你厌弃了她，想要给你找一个续弦，给家里填一户人口，后母也好给你添枝加叶。”
裴夫人边说着气得浑身发抖，她是想起了玉娘子同她刚才说的那些话，自家小乖乖实在太过单纯天真了，看不破那些人心底暗藏的算计，还以为她那个婶娘和大姐姐真是为她好。
她忍不住后怕，若是小娇娇听信了那个不安好心的贱货的话，真的因此一病不起最后夭折……
呸呸呸，不要想这些丧气事。
裴夫人在心中暗骂自己，虽说这样，但她仍是忍不住思考这样的阴谋论是否可能。
若是小娘子病逝了，自家死心眼的弟弟也是个傻的，好不说真叫那一家人蒙蔽了，让那一家登堂上位，岂不是鸠占鹊巢，大的小的都安心享受起花家的一切？
好歹还是冷静下来，裴夫人轻轻嗓子，问道：“今天堂上到底发生了什么，我不敢问小娘子，路上佩兰倒是和我说了些，但她毕竟没有在场，总要有个当事人来解释一二。”
花大爷想起不欢而散的朝食，也觉得难堪，“我原想毕竟是自家兄弟，有难了也不好不帮，就替他还上这些银钱，看他拖家带口还有两个孩子，也就留着他们在家里过了个年，哪想到会生出这些事端，倒是我的错。”
“那到底发生什么？”
“他家的小娘子偷了玉娘的白玉梳篦，玉娘为她解围，说是把梳篦送给大姐姐却被她打了一手掌，宝哥儿护着姐姐，弟媳过来拉着……”
裴夫人见不得自家弟子认敌为亲，立马呵斥道，“什么弟媳，那一家是我们什么正经亲戚？一个贱货娘能养出什么好货色？若是认我这个姐姐，就少在我面前提些二弟，弟媳什么的，你难道忘了那个女人是怎么带着那个贱种上门，让我们一家至今还是城里的笑柄，气得母亲差点上吊？”
她说起当年的事，气得一掌一掌拍在桌子上，那茶杯盖被她拍得啪啪作响，花大爷不敢触她霉头，没有出声，待她冷静一些，才说了句。
“那都是上一辈的事，孩子是无辜的……”
裴夫人最看不惯他这样的言语，俗话说龙生龙,凤生凤,鼠辈之子爱打洞，有什么样的娘就能养出什么样的儿子，那贱货能做出上门破坏家庭的事，今天这贱货的儿子也能上门祸害弟弟，更何况那家伙在儿童时代就颇有心眼，若不是母亲严防死守，死死压着那一家，病逝之前还让父亲定下分家一事，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幺蛾子。
“若非你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，我非要把你打醒，你是不知道那个贱种是怎么在父亲面前挤兑我们的，再说你对他们这么好，他们又是怎么对待玉娘子的？你好好想想吧！”
花大爷却是想到玉娘子在自己怀里哭得泪水像是像是断了线的珠子,怎么擦都止不住，软弱的心难得坚硬起来，向裴夫人恭敬一拜，“长姐，先前是我不识人心，还劳长姐与我指点一二。”
“一来，花无绛那个泼皮再也不要理会了，他若是个好的，知道他亲娘做的那些事就该离我们远远的，竟然还借着血亲关系来找上门，就可以得知那不是个好货色。我倒是听说一分家，他便混迹于赌坊酒坊，和城中好些泼皮结交，这次厚着脸上门也是因为欠了一屁股赌债，还暗自高兴，没想到你倒好，为他还清了赌债，到时候这一家食髓知味，非得黏上你就麻烦了。”
“这……这是小弟考虑不周到。”
“我倒问你，替他还了多少？”
花大爷比出了一个数，裴夫人直咋舌，“幸好不多，若是真是巨额银两，我非得找上门，白纸黑字给立个字据。”
“大姐，多虑了，我虽是对人心软了些，但也不蠢，这字据也是立下了的。”
裴夫人赞赏地看向他，“这下可好，也算是握着他一个把柄了，我想若是还在意些颜面也不会再找上门来，再去叮嘱门房，不让他们进门就好。”
她讲得口干舌燥，喝了口水润润嗓子，才继续讲道，“二来，大爷你和我实话说，这些年你对小娘子究竟是个什么态度？我却是觉得小娘子对你越发不敢靠近了。”
花大爷哪敢对她说起自己干过的那些蠢事，只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，半晌憋出一句，“我对她亏欠甚多。”
裴夫人了解自家弟弟，也知道他性子软和，不善与人交往，可没想到对于自己女儿这人也能到这样的份上，不禁叹了口气，“原来根子在你这儿，我也是太过想当然了，你这性子怕是一见到玉娘子就想起沛然，一来二去就更不敢去见她了。”
大爷埋着头，手紧抓着账本，直抓得青筋暴起。
“你得多亲近小娘子，我倒是自作主张一把，这一日三餐便是叫着小娘子到主屋来吃，饭后你带着小娘子消消食，去看看花，一来二去感情也就慢慢培养出来了。”
“再说小娘子总拘在家里，像个什么话，活泼的性子也得让你硬生生养出病来，带着玉娘子四处走走逛逛，让她多见见世面，交往同龄的朋友，”裴夫人却是想起一人，笑道，“你和刘家官人相熟，他不是邀你过几天帮忙查看新扩的那个园子，正好带着玉娘子去相看相看刘家的大公子。”
“不过是笑言罢了，玉娘才五岁，待她及笄时，再多相看些人家。”
“我看来这就是最好的姻缘，那家公子是个好的，年纪比玉娘大了七岁，年纪大懂得疼人，刘家夫人和沛然又是闺中密友，自然也不会亏待她膝下幼女。”
裴夫人将这件事一手敲定，心里安定不少，女子嫁人可是一件大事，自家千娇百宠养着的小娇娇可不能送到一个不知底细的家里，她满意地继续道，“三来，这家不可一日无主，你再拖着也该找一个续弦了，我也不能时时帮你看着，总要有一个真正的主母来管着后宅。”
大爷想要反驳，却听她又加上一句，“玉娘子亲口给我提的，她也算是想通了。”
花大爷颓然地坐在椅子上，低着头看不出他现在的神情，但从他无端弯了几分的脊骨，无意识揪着衣袍的手，也能看出他此刻内心的纠结。
裴夫人也没说话，她心知自家弟弟需要安静地想一想。
半晌，大爷无力地回道，“全都依照姐姐的话办，烦劳姐姐为小娘子多费心些。”
既然得到想要的结果，裴夫人也不必再叨扰下去，她顾及弟弟的心情，还是安慰道，“你也看开些吧，沛然过世已经两年了，玉娘也希望有个新的开端，即使为了你和沛然的女儿，也该把日子好好过下去。”
大爷没有回声，他坐在全屋最暗的地方，像是只独自舔伤的孤兽。
裴夫人开门时，回了头，嘴张了张还是没有开口，而是小声叮嘱随侍的小厮不要吵到老爷，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。
再伤心总得想通，毕竟生活还是要继续过下去。
她却是想到小娘子，忍不住再叹口气。
谁人不是可怜，这事玉娘才是最无辜的一个，丧母又不被父亲疼爱。
可得给玉娘找个性子温和的后娘，她又想到玉娘子一个人在家也是寂寞了，改天得多带着两个小子来这边走动走动，让他们多交流些感情，以后玉娘也算多个靠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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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你是说，那一家人倒是过了个新年，而我们家乖乖就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困在房里，无人管？老爷呢？他去干什么呢？”
“回夫人，老爷照常待在花房里……”
“真是不像话！自己女儿还病得不轻，在床上昏迷不醒，他倒好，躲在花房里做他的痴情男！前些年也是这样？”
“是的。”
“怎么不和我说？”
“老爷叫我们不要向夫人透露。”
“难怪，难怪，我们家娇娇竟然对我说宁愿有个后娘，原来他就是这样待我家娇娇的！”裴夫人话中暗含着火气，“你继续说。”
佩兰道：“自那时起，小主子便夜夜做噩梦，夜间几次被惊醒，我陪夜见过她几次都是吓得脸色惨白，哭着要我抱她才敢睡。之后那几日二夫人带着明娘子来过几次，我还以为她们是个好的，没想到今天明娘子偷了小主子的梳篦还狡辩，非要污蔑小主子，惹得小主子伤心不已，老爷便把她们赶了出去，我一查府上少了不少东西，都在她们的行李里装着。”
“二夫人，是花无绛的妻子？”
佩兰没敢回话，这是主子家的家事，她一个做下人的不好开口。
裴夫人继续道：“看来就是那个小崽子，真后悔当年没弄死他，活到现在反倒祸害自家人，看看这德行，都是跟他那好娘学的……”
见裴夫人气得都要说些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话了，佩兰姑姑立马提醒道，“夫人，书房快到了，”裴夫人这才收住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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管家与佩兰对视一眼，点了点头出了书房，花大爷原本正听管家说今年一年府上的进账，他看着手上的账本，听出姐姐话语里的隐隐火气，便抬头问道，“大姐怎么来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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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夫人气极了，一顿骂就是劈头盖脸地上来，花大爷正因为早上的事心中有愧，也就没有反驳。
“玉娘子听信周天香那个贱货的话，以为你不喜欢她了，这才急出病来。真不知道她是安得什么心思，才会对一个正处于病中的小姑娘说些这样的话，字字钻心，这不是活活想把我家小娇娇往死路上逼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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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大爷想起不欢而散的朝食，也觉得难堪，“我原想毕竟是自家兄弟，有难了也不好不帮，就替他还上这些银钱，看他拖家带口还有两个孩子，也就留着他们在家里过了个年，哪想到会生出这些事端，倒是我的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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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夫人见不得自家弟子认敌为亲，立马呵斥道，“什么弟媳，那一家是我们什么正经亲戚？一个贱货娘能养出什么好货色？若是认我这个姐姐，就少在我面前提些二弟，弟媳什么的，你难道忘了那个女人是怎么带着那个贱种上门，让我们一家至今还是城里的笑柄，气得母亲差点上吊？”
她说起当年的事，气得一掌一掌拍在桌子上，那茶杯盖被她拍得啪啪作响，花大爷不敢触她霉头，没有出声，待她冷静一些，才说了句。
“那都是上一辈的事，孩子是无辜的……”
裴夫人最看不惯他这样的言语，俗话说龙生龙,凤生凤,鼠辈之子爱打洞，有什么样的娘就能养出什么样的儿子，那贱货能做出上门破坏家庭的事，今天这贱货的儿子也能上门祸害弟弟，更何况那家伙在儿童时代就颇有心眼，若不是母亲严防死守，死死压着那一家，病逝之前还让父亲定下分家一事，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幺蛾子。
“若非你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，我非要把你打醒，你是不知道那个贱种是怎么在父亲面前挤兑我们的，再说你对他们这么好，他们又是怎么对待玉娘子的？你好好想想吧！”
花大爷却是想到玉娘子在自己怀里哭得泪水像是像是断了线的珠子,怎么擦都止不住，软弱的心难得坚硬起来，向裴夫人恭敬一拜，“长姐，先前是我不识人心，还劳长姐与我指点一二。”
“一来，花无绛那个泼皮再也不要理会了，他若是个好的，知道他亲娘做的那些事就该离我们远远的，竟然还借着血亲关系来找上门，就可以得知那不是个好货色。我倒是听说一分家，他便混迹于赌坊酒坊，和城中好些泼皮结交，这次厚着脸上门也是因为欠了一屁股赌债，还暗自高兴，没想到你倒好，为他还清了赌债，到时候这一家食髓知味，非得黏上你就麻烦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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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倒问你，替他还了多少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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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夫人了解自家弟弟，也知道他性子软和，不善与人交往，可没想到对于自己女儿这人也能到这样的份上，不禁叹了口气，“原来根子在你这儿，我也是太过想当然了，你这性子怕是一见到玉娘子就想起沛然，一来二去就更不敢去见她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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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看来这就是最好的姻缘，那家公子是个好的，年纪比玉娘大了七岁，年纪大懂得疼人，刘家夫人和沛然又是闺中密友，自然也不会亏待她膝下幼女。”
裴夫人将这件事一手敲定，心里安定不少，女子嫁人可是一件大事，自家千娇百宠养着的小娇娇可不能送到一个不知底细的家里，她满意地继续道，“三来，这家不可一日无主，你再拖着也该找一个续弦了，我也不能时时帮你看着，总要有一个真正的主母来管着后宅。”
大爷想要反驳，却听她又加上一句，“玉娘子亲口给我提的，她也算是想通了。”
花大爷颓然地坐在椅子上，低着头看不出他现在的神情，但从他无端弯了几分的脊骨，无意识揪着衣袍的手，也能看出他此刻内心的纠结。
裴夫人也没说话，她心知自家弟弟需要安静地想一想。
半晌，大爷无力地回道，“全都依照姐姐的话办，烦劳姐姐为小娘子多费心些。”
既然得到想要的结果，裴夫人也不必再叨扰下去，她顾及弟弟的心情，还是安慰道，“你也看开些吧，沛然过世已经两年了，玉娘也希望有个新的开端，即使为了你和沛然的女儿，也该把日子好好过下去。”
大爷没有回声，他坐在全屋最暗的地方，像是只独自舔伤的孤兽。
裴夫人开门时，回了头，嘴张了张还是没有开口，而是小声叮嘱随侍的小厮不要吵到老爷，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。
再伤心总得想通，毕竟生活还是要继续过下去。
她却是想到小娘子，忍不住再叹口气。
谁人不是可怜，这事玉娘才是最无辜的一个，丧母又不被父亲疼爱。
可得给玉娘找个性子温和的后娘，她又想到玉娘子一个人在家也是寂寞了，改天得多带着两个小子来这边走动走动，让他们多交流些感情，以后玉娘也算多个靠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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